十八楼园丁

产后抑郁症患者/烂尾还是老毛病

等你下课

BGM:等你下课


阿兹海默/时空错乱预警

happy ending

写得不好见谅









0.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都是有生之年。





1.


二零一八年六月十四号星期四晚上的下午五点,米乐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从天台上的风口走下来,数着从九到一的数字,踩着点在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秒停下脚步。


背后是一片火烧云,前方是已知的未知。


教室里还有老师意犹未尽地讲着俗套的故事,那张充满兴味的脸实则满载了难言的滑稽。米乐只瞥了一眼就往走廊尽头走去,那是被十八中几代人称为灾难的所在,也就是男生厕所,那里发出的草酸的味道和从外面传来的石楠花味混合成一团难以形容的气体,因此不会有勾肩搭背的男生来干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十七岁的向横会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然后解开两颗扣子,摇摇摆摆地从那里走出来,穿过那团气体迎面而来。他线条明快的单眼皮微微往上提就能看到站在阴影里的米乐。也许他会转身离开,因为他和米乐实在不太熟,也许他会匆匆瞥他一眼,就像避开茫茫红尘里的一颗尘埃。



米乐想,他拉扯住向横臂膀的时候表情必定是似哭似笑的难看。


向横迷茫地看着他的嘴唇动了几下,耳朵里却好像被灌入了一阵风,你说什么?


-

你就是向横?


你就是米乐?


名字真奇怪,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叫向竖向撇向捺向横折勾?


你滚吧,你名字才娘。

-


这话年年都要说,快吐了。






2.


-

这样,米乐。我跟你先商量好,一会我妈来,你看我眼色行事。


你眼睛太小了,会看不见。


……那我跟你定几个暗号。

-


向横说,摸下巴的意思是“回答得不错”,伸懒腰的意思是“快换一个答案补救”,如果我站起来走了,那就证明“你凉了”。


米乐放下手里的手机,也不管屏幕上界面还在你追我赶地厮杀,抓住向横的手腕逼他落在自己怀里来了个法式热吻,松开的时候在他抖动的眼皮上轻飘飘印下一个吻。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嘴巴也湿漉漉的。


-

干什么突然亲我?


看你可爱。


我什么时候不可爱。


不喜欢我的时候。

-


见到向横母亲的时候,横行霸道的米乐总算是窝囊了起来,就像一只被绑住了腿的螃蟹,紧张得仿佛没了方向。


向横的母亲在公寓里扫视了一圈,假装没发现胡乱塞在沙发缝里的臭袜子和电视机后面的乐事薯片,也颇和蔼可亲地问米乐,小乐啊,横横在你这里住还方便吧?


米乐说,方便的方便的,赶公交比较方便。


向横伸了个懒腰,米乐就盯着他短袖下露出的腰腹看。


嗨,也是,横横这么大人了,也不需要你送了。


米乐没过脑子,只知道附和,对,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向横直接站起来走了。


米乐先是疑惑,等送走向横母亲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暗号那么个东西存在。


向横钻进了房间,还反锁了门。


米乐呆呆站在房门外,抓了抓头,速度像树獭一样慢,半晌后把手圈成话筒的形状抵在门上。


-

你好,我是米乐。请问向横在吗?


不在,滚。


你好,我是米乐。请问向竖向撇向捺向横折勾在吗?如果在的话,麻烦告诉向横,米乐有一点想他了。


米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弟弟叫向南!

-


得一百分真的好难。







3.


-

你的声音沙哑得像月光。


你这个形容有点意思。


界限有点模糊的月亮,就很沙哑。


停下来,我们是校霸,不适合讨论这种问题。


那我能亲你吗?


这个可以。

-


向横老是帮着林说打架,打了又不敢动真格的,有点像小学鸡打架。人家都说他又凶又怂。


现在他会扑上来,头顶披着一片溶溶的月光,先要咬他的下唇泄愤似的拿牙齿磨,到最后才舍得把舌头放进来,和滚烫的软肉挨在一起,四排牙齿磕碰出一嘴伤,又娇又凶。


米乐捏住他的后颈问,还尽兴么。


向横舔舔唇,一颗饱满的血珠顺着舌尖流进嘴里,那是混合着血腥气的薄荷味,然后说,你得把技术练练好。


米乐闷闷地笑,把头放在向横胸膛的左半边,听见错乱的心跳声,你以后会嫌弃我技术太好。


机灵的向横回答他,那以后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4.


-

我们还年轻,应该在午间旺盛的阳光下,在汹涌的人潮里相爱。

-


向横端着火腿肠辣条炒饭瞅见一个好位子,几个走位风骚的滑步快要到了,又生生折了回来,脚脖子差点扭断,林说,你先去占个座,我去趟厕所。


林说在人来人往中依旧保持和向横的距离,冷静得像一个陌生人,你拿着饭说这种话真的很让人误会。


向横咬咬牙说出真实理由,你不知道,我怀疑米乐盯上我了。


林说顺着向横的手指往前看。逆着人流走来的米乐自带闪光点,是视线全景里不可忽视的一部分,目光很长,很尖锐,方向直指无处躲闪的向横,却又在尖锐的部分裹上了甜蜜的棉花糖。


他收回眼光,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离向横又远了一些,这哪是盯上你了呀,这是看上你了。


向横才不信,他逃跑不成,现在已经被米乐提溜在手中,说提溜有点过分了,米乐身高只比他高了两三厘米,只是顺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没敢抗议,咬着唇忍从脖子后边那块肌肤层层渗入的痒意,到底没忍住笑出来,眼睛弯成两道,模样格外讨喜。


米乐问他,你笑什么。


向横收了笑亮出一口白牙,我笑得好看不行吗。


米乐想了一下,也行。


-

大哥,你放我去吃饭不,大家都给各自留点面子。


把脸送过来,我看看你面子有多大。


……在食堂里打起来不好看。


你打不过我,只有你会不好看。

-


米乐想着想着也忍不住笑,向横看得心里发冷,问他,你笑啥?


手指不安分地爬上柔软度极好的脸颊掐了一把,米乐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回答他的问题,没什么,来,陪我吃饭。


向横全身都在抗拒。


我请客。


……加个鸡腿。


可以。


向横安分了下来。







5.


-

假如有一天会失去你,我希望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可以下着雨,也可以是晴天,多云。

-



向横挠挠头,被困在卷子的前五题,看了米乐很多眼,似乎是在确认值不值得询问,也许极大可能无功而返。他指着纸上的四字成语问,喂,这个成语什么意思啊。


冰山一角。


米乐沉思了一会,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就是指。


油性水笔在空白纸上画出了一座冰山的简笔画,用一条歪歪扭扭的线分割成两块部分,上面那块很小,下面那块很大。


手指着上面——这是米乐说出来的喜欢。


然后指着下面说——这是向横不知道的喜欢。




6.


米乐想过无数种失去向横的可能,那是命运里避也避不开的一场大雨,急躁又喧嚣,没想过是这样,一点一滴,气若游丝。


他躺在白色的病房里,穿着不太好看的睡衣,苍白地酣睡着。那不是醒不过来,他会醒过来,然后一点一点忘记世界和时间。


米乐坐在他旁边回忆着医生和他说过的话,脑袋被搅成一团浑浊的东西,吸入一口青灰色的烟又吐出来,那些东西也跟着跑。


向横得了阿兹海默症。


他才二十五岁。


他会成天地盯着一件东西看,有时候眼里有焦距,但大多数时候没有。


他会重复地做一件事情,洗干净的玻璃杯还要抽出无数张纸巾来擦,明明早上洗了头下午还要再洗一遍,半夜还要无数次挣扎着醒来要去关已经关过的灯。


他还会忘记他,然后一遍一遍地问,你是谁啊。他会回答,我是米乐,你的爱人,我们住在一起。


保持清醒的时候也有,不过在一天中占据的部分太少,少得像晨曦,像夕阳,总是昙花一现。


米乐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他窝在懒人沙发上昏昏欲睡,一半脸对着窗,皮肤上的绒毛变成暖橘色,被关门的声响所惊,猛然间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高中的课堂上着一知半解的数学课,转头看见米乐的时候还问他,米乐,下课了吗?你好久不来找我了。


米乐蹲在他面前去吻他的手,让你等久了,我的错。


他从此辞去了工作,把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向横相处上。只是越和他相处,就越能体会那种慢慢失去的感觉。原来的向横是一整瓶水,现在在名为阿兹海默的日光照耀下蒸发,米乐却无能为力。


向横的脾气因为记性变差逐渐暴躁,因为掉下的一根头发和米乐争吵不休,第二天又是多挤出来的牙膏和洒出来的一点水。他摔门而出的时候米乐在抽烟,面前的玻璃器皿里是一根根短小焦黑的烟蒂,他有些厌倦这种你追我赶的生活,明知向横极有可能会突然病发,然后找不到回家的路。


时间久了,就像海水漫过头顶,从无名指的冰冷一点点传到了心脏的位置。米乐低头看了一眼,戒指发出的一点银光像墓地出现的磷火。


打电话给林说,给林东阳,给唐新,给胡真,给所有认识的人,凛冽的冬夜里街头巷尾胡乱地找向横。


向横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外套。


向横最喜欢冰柜里没有拆封的甜牛奶。


向横最喜欢吃加了火腿肠的泡面。


向横……最喜欢他。


在便利店里发现向横的时候,米乐提了一路的心终于又安定下来,落在向横迷茫又天真的眼里。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米乐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你说像谁,我就是谁。


向横欢欢喜喜地回抱他,那你是米乐,可是你老了一点。


-

向横,去纹身吧。


为什么呀?


不要走丢了。


可是,真的好丑。

-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把一串电话号码纹在锁骨上。





7.


车开到了站,门吱呀打开的一刹那,滞留在车厢内的一团乱糟糟的气味争先恐后地跑出来,随之而出的还有乱糟糟的人群。


向横似有所感,下车的时候往站牌那看了一眼,正巧对上米乐的眼睛,他一愣之后收回目光,心内腹诽,怎么跟个鬼一样阴魂不散。


等他下了车,米乐避开乱流,轻而易举走到他身旁,肩并肩地走。


你怎么又在这?


等你。


你怎么知道能等到我,万一我不来呢?


我就是知道。


向横白他一眼故意加快速度走了几步,书包悬在背后摇摇晃晃,走了一段路又回头看。


米乐才刚刚收回手。


向横有时候觉得自己有被害妄想症,手艰难地绕到身后摸了几把,没摸到什么便利贴,凶巴巴地问米乐,你刚刚干啥呢?


米乐单手插兜,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给他,表情无辜。


情书轻飘飘地落在敞开一条缝的书包里,和一堆揉得皱巴巴的课本考卷躺在一起。






8.


十七岁的向横翻着日记本,从最初的泛黄的那一页翻到最后,这其中有一种模糊的流质,寄生在偶然捡起的一片红绿的落叶,考了个位数却被视为骄傲的数学卷子,米乐第一次给他写的小纸条,还有多出来的一页情书上。


咦。


以为是哪个小女生写的,抱着品尝青春甜蜜的目的,摊平在灯下一字一句地读起来,却读到了一整页的晦涩。


-

你好,向横。


我是米乐。


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学校的男厕所,嘲笑你名字是我的不对,但是说我的名字娘就是你的不对了。


第一次约会是在食堂,你那天在食堂把最后一份火腿肠辣条炒饭抢走了,但我喜欢你,所以还请你吃了鸡腿。


第一次表白你可能忘了,但是要记得我教给你的那个成语,下一次做卷子还是要做出来,不然很丢人。


第一次接吻是在学校的墙头,翻墙翻了一半,你主动要亲我,记住,是你主动的。


第一次同居我没经验,得罪了你妈也不要怪我,不要把我关在门外。


第一次纹身是我对不起你,纹在锁骨上很痛,但是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至少我马上会来找你。


最后,再强调一遍。


我是米乐,你的爱人。


你忘了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


眼泪聚成一片帘,梦醒时分终于落下来,濡湿的眼里有人向他走来,和灿烂辉煌的白日背道而驰。





9.


那是二十五岁西装革履的米乐,十七岁的向横从未见过。


那是十七岁的米乐,二十五岁的向横永远记得,永远忘不了。


-

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去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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